“喜羊羊之父”黄伟明：我们做得很开心时，观众能感受到
“喜羊羊之父”黄伟明：我们做得很开心时，观众能感受到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大食/图）
(相关资料图)
2023年7月20日至7月23日，第十三届中国国际动漫博览会在位于东莞厚街的广东现代国际展览中心举办。展会汇集国内外知名影视动漫企业参展，将有超过1500个国内外知名影视动漫和潮流潮玩IP在展会上展示，“喜羊羊与灰太狼”是其中最知名的IP之一。
7月，《喜羊羊与灰太狼之遨游神秘洋》在湖南广播电视台和各大网络平台播出。这是电视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TV系列的第27部作品。至今，《喜羊羊与灰太狼》主剧集已播出超过两千一百多集。
《南方人物周刊》近期采访了有“喜羊羊之父”之称的黄伟明，谈他创作《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过程和理念，以及这一自2005年诞生的广东原创动画IP，如何成长为延续18年、全球发行超过100个国家和地区的国产动漫“代言人”。
“不是观众喜欢什么我们就画什么”
2004年，在广州市越秀区北教场横路物资大厦的一间不到20平米的办公室里，一位投资人给黄伟明所在的公司带来了新的计划：做一部以动物为主的动画片，小鸟、鳄鱼、蛇除外。公司五位总监开始头脑风暴，决定选一对天敌，围绕它们的天性编织故事。
他们排除了已有代表作的猫和老鼠（《Tom and Jerry》）、因体形差距过大而难以用画面呈现的大象和老鼠，将目光锁定在狼和羊上。故事的基本逻辑是狼抓羊、羊斗智斗勇活下去。
羊群居，于是开始设计不同的角色。“洋洋”在中文里有众多词汇，都可以化作“羊”，作为个性的描述。最早定的角色是懒羊羊，因为懒羊羊比较贴近生活，很容易产生喜剧效果。“喜气洋洋”有很好的寓意，于是聪明勇敢的喜羊羊也出现了。需要一个女性的羊，“美羊羊”在与“丽羊羊”、“漂羊羊”和“亮羊羊”的PK中诞生。既然是羊村，那就要有一位村长，村长要德高望重，老人家走路慢，得名“慢羊羊”。还要有一个健壮的羊，“健羊羊”不好听，不知谁联想到成语“沸沸扬扬”，就命名为“沸羊羊”。后来又加上了转学来的班长 “暖羊羊”。至此，主角团全员集结。
反派是只狼，大灰狼太普通，灰大狼不顺口，不如就叫“灰太狼”，他老婆就是“红太狼”，至于狼的亲戚们，那就是五颜六色的狼们。
性格顺着名字生长出来。懒羊羊好吃懒做整天想睡觉，但心地善良。喜羊羊乐观勇敢，积极向上。美羊羊是个爱美的小女生……策划会不到一个小时，作品的雏形已经七七八八。
时任创意总监黄伟明召集部门员工各自画一套人物形象，大家匿名投票选出一组，黄伟明在此基础上修改，给灰太狼加上破了口的帽子，脸上划了刀疤，给懒羊羊加上小围巾……设计师们陆续给羊村加上了风景，给狼堡加上了森林，故事在此发生。
2005年8月3日，这部名为《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片在杭州电视台少儿频道（现杭州电视台青少·体育频道）首播。第一集里，灰太狼带着红太狼进羊村去找羊，为了让他们不要那么容易抓到羊，画师们给羊村加了一个大铁门，这个铁门后来成了场景里的标志性道具。第一集的故事里还衍生出了很多新的角色，这些角色很多都是当时画师们按自己的喜好随手画上去的，之后再通过剧情慢慢延伸。蕉太狼就是个突发的创意，一直在剧集里沿用了下来。食人鱼也在这一集出现，从此灰太狼掉到河里都会被食人鱼追着跑，后来他变成了《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跨时空救兵》里的大boss。
狼和羊的故事在青青草原上演，羊羊族群繁荣昌盛，羊羊们在这里幸福地生活着。直到灰太狼带着妻子红太狼搬到对岸的森林，羊羊们才真正在现实中见到书上记载的狼。灰太狼每天想尽办法要跨越铁栅栏抓羊。他的对手是整个羊村。小羊们一次次识破灰太狼的阴谋诡计。灰太狼为了家人，百折不挠地捉羊，一次次失败，但又一次次重来。
播出没几天，频道总监打电话给他们，“播得特别好，这个系列不要停啊！”于是，原本只打算做40集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延续至今，画师换了好几批，内容也从狼羊争斗换为羊狼和平。
2010年春节，《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虎虎生威》以1.2亿的票房成为中国首部票房过亿的动画大电影。“喜羊羊”系列累计总票房超过8亿元人民币。18年来，《喜羊羊与灰太狼》品牌系列囊括了国际级、国家级奖项超200座，包括“华表奖”、“五个一工程奖”、“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金奖”等，开发出衍生产品一千多种，其市场价值已达10亿元人民币，已成为中国成功的动漫IP。12年后，《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第八部动画大电影于2022年2月的春节档上映，票房达1.6亿元人民币。
“其实不是观众喜欢什么我们就画什么，而是我们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因为我们（喜欢才）会做得很开心。我们做得很开心时，观众能感受到。”黄伟明说。他最近看了一本人物传记，他很认同里面的一句话：创作首先要做到的不是迎合大众的喜爱，因为作品未必能影响到每一个人，但是自己必须要爱它。“这太对了，就像我们当年做喜羊羊，我们真的没有想太多，是自己觉得怎么好玩、怎么嗨，然后就怎么做。”
《喜羊羊与灰太狼》配音到几百集以后，配音演员盯着黄伟明，说：“黄导，你怎么这么像灰太狼？”黄伟明看看镜子，是有点像。“可能作者有意无意会把自己的喜好或觉得美好的东西放在作品里吧，这也很正常，哈哈。”
在加拿大留学期间，黄伟明为市民画画（受访者提供/图）
自学flash做动画，做厨师时煎蛋也会摆出笑脸造型
画漫画几乎已成为黄伟明的一种本能。公司开会时，他嘴上和同事们讨论，手在记事本上没停过。在加拿大读书期间，他在餐馆打工，手里炒着菜，脑袋里在编漫画的故事。
这个习惯可以往前追溯。黄伟明生于广州西关，从小喜欢画画，但没有系统学习过，也没有上过培训班，全凭兴趣。他在电影院看过《大闹天宫》《铁臂阿童木》《蓝精灵》等经典作品，家里订阅了《连环画报》，他就对着上面的画面练习。他习惯随身携带一个小本，遇见好的创意就立刻记下来。
1988年，《中小学生报》首次刊登了他的漫画作品，1989年，他参加了广州市政府举办的中学生漫画大赛，获得了优秀奖。
1990年，他毕业后进入广州一家酒店的人事部，当过大堂经理、客房领班，也给员工培训过英语。一天，他在报纸的招聘栏看到一家制作公司招编剧，就辞职加入，为电视台写剧本。当时台里想做一档类似TVB《欢乐今宵》的综艺节目，他负责给其中的小品写剧本，要求好笑、凝练、有生活气息。
这期间，他积累了大量喜剧素材，不仅研究粤语地区的喜剧，还与香港的编剧们一起逐帧看《我爱我家》，研究为什么这么好笑、怎么一句话一个包袱。“以周星驰为代表的喜剧给了我很多漫画创作的灵感，《我爱我家》更多是语言上的喜剧。”黄伟明说。
1996年，他得到出国深造的机会，到加拿大红鹿学院美术设计系学习动漫创作。为赚生活费，每天下课后他都去唐人街餐厅做厨师。整个餐厅只有他一个厨师，一位老华侨教会了他菜谱上的菜。“其实就那几样，很快就熟练了。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做什么都要做好。”
他煎蛋的时候会摆出一个笑脸造型，小朋友很喜欢，家长就给他小费。“当时留学生们都觉得自己过得很惨，我鼓励自己说这是锻炼自己，不是终生职业。”一直到深夜12点才有时间坐下来画漫画，画到凌晨三四点，早上8点又继续回到学校上课，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4年。“但每天深夜那几个小时是我一天最开心的时刻。”黄伟明说。
他每天都看报纸，发现各种报纸都有一个整版是漫画连载，就动了投稿的心思，创作了一个小猪家庭的故事，时常被退稿。一位朋友建议他画身边发生的事情，他转而创作了华人华侨的系列漫画，名为《番薯糖水》。一经投稿，很快得到采用，他的漫画出现在海外华文报纸《世界日报》上。这个系列从1997年连载到2007年。
有一天，他和朋友到图书馆，朋友把他带到电脑前，告诉他：“这是互联网，你打开就能看到国内的新闻。”他试了一下，竟然真的看到了中国的新闻。但更吸引他的是网页上的小动画，字体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他觉得太酷了。“我了解到这是用flash软件做的，想学。”互联网在当时非常新，flash也很新，学校里没有相关的课程，他最终在城市的图书馆里找到一本介绍flash的工具书，开始自学。字能动起来后，他想如果把字换成画，拼起来是不是就能导出小动画？实践证明可以。在他心里，做动画难度很高，要五六十人画上一个月才能做一分钟。但学了flash后，做出动画的难度降低了。
毕业回国后，他受邀成为一家动画公司的创作总监，但整个创作部就只有他一人，他自己写脚本、自己做动画、自己完成剪辑，一个人一个月制作一集动画。公司有5个总监，他们后来成为《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创始团队。
在接到一个动画项目后，创意部终于招了新的员工，一群人一年做出了40集《宝贝女儿好妈妈》。每集15分钟，围绕着一家人嬉笑怒骂的生活展开。动画播出后，收视率超过13%。
做周边授权时，玩偶的售卖不如预期。公司与投资人讨论，认为人物类动画不好卖，于是提出了做动物的想法，这也成了《喜羊羊与灰太狼》那场头脑风暴的源头。
一个IP，18年还是很年轻——对话黄伟明
南方人物周刊：《喜羊羊与灰太狼》延续了近18年，中间面临过什么困难？
黄伟明：中间不断地思考怎么为这个品牌做突破，我们经历过好几段改变，中间也有经历过电影票房下滑，电视作品也必须做出突破。于是我们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暂停每年一部的大电影计划，并且对我们的剧集内容进行了升级突破，不仅打破了经典的“狼抓羊”的模式，而且动画形式由单元剧变成重视情节的连续剧。连续剧特别难写，写着写着就跑了，写到哪算哪。我们想了一些方法，着重深挖人物的背景故事，像喜羊羊，大家知道他的性格，但没有它背后的故事。喜羊羊有什么追求？有什么心底的故事？我们深挖了这一块。由此我们重新创作了一个系列叫《羊村守护者》。不仅在动画里守护羊村，守护这个IP，我们公司也叫自己“羊村”，这也是在守护自己。
创作思路改变之后效果立竿见影，收视率又回到第一梯队。
后来我们又想，喜羊羊手短脚短，能不能打篮球？就做了《筐出胜利》，出来之后收视率也很好。连续10天登上了虎扑的热搜，作为一个专业的体育栏目，热搜榜从来都是篮球巨星，竟然出现了喜羊羊。大家都在讨论动画里的篮球比赛。2022年大电影《筐出未来》也在大银幕和大家见面，获得1.6亿元票房，在淘票票评分9.5，赢得了小朋友和家长，还有很多年轻观众，特别是篮球迷的喜爱。
我想每个品牌的成长都是这样，螺旋着往上。纵观全球最经典的IP，都是70年、100年，18年还是很年轻，还有很长的发展。
南方人物周刊：你对这个IP的期望是什么？
黄伟明：变成经典就好了，大家都喜爱或者曾经喜爱过，它曾经陪伴过大家。
我小时候一直看孙悟空，它现在好像没有新作，但是其实一直会印在脑海里。像哪吒也是。这种大IP大家都记得住，很多时候好的片子会在小朋友心中播下种子。我们这里也有新加入的同事，告诉我他们看喜羊羊长大，因为喜羊羊开始对这个行业感兴趣。
南方人物周刊：在行业里这么多年，你的感受如何？
黄伟明：整体发展真的挺好的。现在中国动画电影也慢慢走出来了，有很多好片子，行业内大家都拧成一股绳，相互鼓励成长，创作人的氛围活跃多了。大家都挺熟的，互相鼓励，偶尔竞争，都在支持着行业的发展。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张明萌
